我不止一次慕名去过秀山,不独是因为她有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还因为她的深厚历史内涵和具有文化魅力的历史人物。这些历史人物如璀璨明星,出现在浙东上空,让人景仰不已。好在轮渡从定海的三江码头驶到秀山,仅十分钟的时间。作为岱山县的一个建制乡,明末清初时这里本来有兰山和秀山两个岛,苏东坡《送冯判官之昌国》诗中有“秀山摇荡兰山舞,小白桃花半吞吐”之句,其中“秀山”“兰山”指的就是现在我踏上的这块土地,光绪年间围海造田,两岛相连,统称秀山。
踏上秀山岛后,一定要先到兰秀博物馆去看看,听听博物馆主童布端老人讲述浙东“三海”之一的名人厉志以及厉氏一族的后人,看看那里收集的镇馆之宝文物,然后流连一下北浦厉氏古居,会得到一个对于秀山岛、对于厉氏一族、对于当地的民俗风情比较全面的了解认识,加深对秀山厉氏一族的印象。
厉志其人
居于北浦的清代厉氏名人厉志(1783~1840),字骇谷,号白华山人,他的诗画书法名动江浙一带,与当时镇海的姚燮、临海的傅濂齐名,人称“浙东三海”。难怪历朝历代名人和文人中不乏对他的景仰和称颂之词,认为厉志诗画艺术造诣真是达到出神入化境地。清代诗人何绍基推其为“两浙近代诗人冠冕”,康有为称赏其诗“超绝清诗谢尘埃”,民国书画家严廷桢以为,清朝三百年在浙东诗人中,厉志的诗,可谓“空前绝后”。秀山乡并不大,大约二十多平方千米。但是厉氏一族的名人竟造就了两浙近代诗人之“冠冕”,其影响达到“空前绝后”,真是一个能造就杰出人才的钟灵毓秀之地。
厉志“幼失怙恃”家道并不富有,但他还是刻苦攻读,中了秀才。光绪《定海厅志》记载说,厉志“自以家乡见闻孤陋,思槖笔作四方游”。这是很自然的,读过书的人,眼光开始开阔,不再愿意囿于一块被海水所包围的小小土地上。所以他从青年时代起,走出秀山岛,在一些诗友的帮助下,先从浙江本地开始,相继游历永嘉、天台、雁荡、杭州、宁波等地,后又偕友行迹于南京、苏州等城市。尽管终其一生他的足迹没有象唐代诗人李杜那样踏遍祖国的名山大川,但在当时的历史背景和他的家庭生活条件下,作为居于悬水孤岛的诗人,能具有如此的勇气和自信遍游吴越大地,也是难能可贵的了。志书中说他“自瓯游归,益肆力于诗古文词”“晚工书画,有兔起鹘落之势。今得之者,辄珍如拱璧”。
在厉志所有的诗酬唱和活动中,最为有名的是在道光十三年(1833)与邻县一批文人组织参与的“白湖诗社”。这是由慈溪鸣鹤镇叶氏一族发起组织的一个民间文学社团,从乾隆末年到道光二十年,前后活动了40余年。“风流文采,照耀一时”,留下许多千古绝唱诗篇。除了叶氏族人外,姚燮、厉志、孙家谷、王焘、戎金铭等,均有歌咏。“运斗以酌,扣舷而歌”“丽词绮语,清妙宛转”,都是绝好的怀乡恋土之作,而爱乡和爱国是一脉相通的。厉志参与的这一雅集规模和影响力,可以与东晋王羲之兰亭集相颉颃,并且在时间和频次上也大大超过后者。在鸣鹤白湖诗社读史赋诗长达半年多时间里,厉志等每人创作诗词700余首,在这些诗篇中,他们托古论今,臧否人物,指陈得失,寄托了诗以言志的情怀,是当时浙东地区诗歌创作的一面鲜明的旗帜,也是浙东近代诗坛上的一件盛事。不但为推动慈溪三北地区的诗歌创作活动作出显著的贡献,更重要的,是展示了秀山这一悬孤海岛屿的荟萃人文,奠定了“浙东三海”之一的文学地位。
晚年由于健康原因,厉志“目不甚明睐”,但书画造诣益进。厉志的渔农生活尽管清苦,但是在他诗作中都反映出了对家庭、妻子殷切的感情,对诗友真挚的友情,对生活乐观开朗的心情。他既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情趣、品德高尚的人,又具立意深远、思虑凝重学者风范。在许多诗篇中反映了他清贫的生活中对妻子、对子女的生活情趣同时,还在游历定海的多篇诗作中,对明末抗清献身的将士和遗留的古迹产生深深的凭吊和思古之幽情。掷地有声和悲愤凄绝的诗句震荡着后人的心灵。“残碑侧卧无人读,字画依稀没荆杞”“空山夜半作风雨,望帝魂归心骨摧”(《宫井》);“坟上岁岁长荆棘,坟下秋草没径生。山寺夜半啸风雨,绯袍象笏闻。(《谒同归域)》)”,展示了诗人一腔忧国热血和入木三分的如橼笔力。
厉氏故居现状
我们进入秀山乡政府的所在地北浦街,最夺人眼球的就是县级古民居保护单位——厉五房。
作为秀山北浦一个望族,厉氏对于秀山有着重大的影响力。秀山岛民一般以渔、盐和海运为业,而厉氏先祖则是以海运事业发族,最后成就一个诗礼之家。“厉五房”顾名思义是厉姓家的五房兄弟居所,是对这一家族的统称,但具体的景点还得从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和五房来分。这些居所散布在北浦街东坡路两侧,以厉四房的房屋保存得相对完整。厉四房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建筑,尽管它飞檐翘角,重门深锁,但由于年代深远,它的地基要比周围的现代建筑地基低凹50厘米左右,门额和楹联都已铲除,静卧于萋萋的荒草丛中现出一派衰败景象。我们从侧门进入院内,整个房子和庭院早已无人居住。至今仍隐约可见的涂写于五十年前那场旷古浩劫中荒唐无稽的标语下,是那精雕细镂的门梃和梁栋上繁缛花纹、饰满浮雕的雀替和缀满万字花格的窗牗,厉氏古居的繁华从这些纹饰中透出历史的气息,诉说着曾经一代的繁华。
我们接着寻找厉五房的踪迹。在东坡路两侧,厉五房的一些古建筑零星地散落在现代民居的缝隙之中,现存的一座厉氏宗祠墙门在经历了一场大火后侥幸仍在,这个穿堂墙门的柱子外部都已被烧成了炭质。砖刻的门额有定海人乾隆五十五年进士、中书舍人陈庆槐所书“德礼不易”四字,门额以下是一对五字楹联:“量出入以度;合内外之宜”。“德礼不易”语出《左传·僖公七年》:“管仲言于齐侯曰:‘臣闻之,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德礼不易,无人不怀’”。厉氏门额上这四字的意思是说凡事不要违背道德和礼数,要坚定不移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而两边楹联的内容则是告诫子孙要治家勤俭,量入为出,凡事合宜,内外和谐,充分体现了厉氏家族以道德和诗礼治家的良好文化氛围。在另外的一些墙头和柱子上零星发现的一些楹联,如“非显非藏姓氏,半耕半读人家”“农亩时勤业,儒林日漱芳”等,也都体现了厉氏家族那种“礼乐黾其祖武,诗书贻厥孙谋”的“诗礼世家”优良传统。
清光绪版的《定海厅志·兰秀山图》上标有厉志所建的“十畮间”。所幸的是,我们在五房宅中发现了这块“十畮间”的石碑,其中的“畮”字是“亩”的异体字。石碑的右侧有题字,但上角缺佚,题首为“□光元年”,落款“白华居士题”。很显然,右上角的佚字是“道”字,应为“道光元年(1821)”。女主人说那个右角部分的断碑还保存着,她从屋里找出那个碎石块,我们将它镶嵌到石碑上,果然就是“道光元年”四字。
建于道光元年的“十畮间”正是厉志38岁那年,这是他人生中最为成熟、最有影响力的鼎盛时期。在民国版《定海县志·定海城厢全图》上,我们还可以发现在普慈寺与姚公殉难碑之间标有“白华山人墓”,根据图标方位,墓址区域大概相当于现在定海公园内门球场一带位置。
在厉五房的周围,我们随处可以发现一些厉氏家族遗留下来的文化碎片。那些被敲碎砌入乱石墙中都是一些有文字的石刻,如一块刻有“乾隆已酉年·他山□□”字样的石碑就在弄堂口;一块刻有“澧泉”的石刻极有可能是一口井边的碑;一些线条极为细腻、打磨光洁的条石,尽管都镶嵌在断垣残壁上,却能够让人联想到它昔日繁华的岁月,雕琢精美的石窗尽管风化剥落,也难掩藏它曾经的奢华和富丽。
对重建北浦历史文化街的期望
秀山北浦街厉氏的故居,正如舟山岛各乡镇所有的古村落一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衰落和破坏。历史文物的毁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名人古居包括古村落是一个无可替代、不可再生的历史遗产,如果不加以保护,任其自生自灭,必将在历史的长河中湮没,传统文化也将因此断层。在现实中,一是历史风霜的消磨,二是城市生活的变迁,一些古民居逐渐败落甚至消亡,令人扼腕叹息。重塑厉氏这一名门望族形成的村落,修复“浙东三海”名人之一厉志的故居,决不能单单狭隘地考虑是厉氏族内的事,如果是这样的思路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的存在、或者保留的意义甚至也超越了秀山乡或者是岱山县。固然,秀山作为一个乡村级小岛因为曾有厉氏这个世家大族的存在,有以厉志为代表的文化名人而增添了她的文化品位,但是历史人物的影响力并不单单局限于此,她有着更广泛的地域意义和人文精髓,它承载的是整个舟山历史发展文脉,是传承海岛先人留下的无可估量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只要我们把保护和修复古居提高到这样的高度,进一步激发族人和村民在保护和修复过程中予以必要的支持和配合,我们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进行修复方案的编造、有规模、有计划地开展募资保护和修复工作。
秀山厉氏古民居的保护,应该与重建北浦历史文化街相结合,族人或者民间的募资与国家的拨款相结合,应有一个完整的整体性规划方案。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厉氏的几房故居都已经成为散落在村落间的无人居住状态,如建筑在浦边厉四房古居的外观尚可,但是内部由于缺少收掇和整理,基本上成为一座荒宅;厉五房那座充满许多历史信息的门墙也岌岌可危,一些文物得不到及时的征集和归整,基本上都散落于村民间。对于厉氏文化典籍的整理也刚刚开了个头,有必要加大力度,加速与厉氏相关的族脉进行必要的沟通、衔接,向更开阔的历史广度和更深层次的历史纵深处,去厘清厉氏的世系脉络,发动海内外厉氏后人共同予以关注,出版相关的厉志及后世知名人物著作等等。总之通过全面调查、搜集、记录、整理与之相关的文化资源,在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进行全方位修葺整理,在村民中加强对名人古居保护工作的宣传,通过专业人员充分挖掘海岛传统民间文化的精髓,用目前开展的文化礼堂等载体,把民居文化保护传承与渔农村经济发展结合起来,走出一条海岛特色的乡村和谐发展之路,让秀山北浦的厉氏古居重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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